你该知晓,尔等在蒙古勇士的包围之中。”
“你也该知道,此地在大明境内,”丁寿咧嘴一笑“谁包围谁,还未知之数呢。”一名蒙古哨骑飞驰而入,滚鞍下马,凑到讷古哷凯近前一阵耳语,讷古哷凯闻言色变。
讷古哷凯稍作沉吟,立即招过几个蒙古军将一旁议事,那几人忽然面露惊疑,连连摇头,讷古哷凯怒斥了几句,众人不再多话,抚胸施礼,匆匆离去。丁寿一直冷眼观察对方神情,猜中了几分情由,此时心中稍定。
讷古哷凯大步而回“好,便依了你,大军撤走,可某家要等在这里接人回去。”“你不怕连自己也做了阶下之囚?”丁寿略感意外。讷古哷凯盘膝坐在了丁寿对面,沉声道:“某也要看看,你是否是个背信弃义之辈。”
千余胡骑得了上峰号令,整理马匹,装载劫掠而来的钱粮财物,分工明确,毫无推诿,片刻之后士马奔腾,如风散去,只留下一个被血火蹂躏遍地尸首的小小村庄。
见鞑子没了踪影,那些跪在地上的村民左瞧右看偷偷窥视,有胆大的直起身子四下张望一番,惊喜大呼:“鞑子走了!”死里逃生的数十村民相抱而泣,有心思活泛的拔腿便跑,随后省悟的众人紧跟四散。
“站住!”丁寿一声暴喝,吓住了众人。“去哪儿?”“这位壮士,多谢您救命之恩,今后俺全村给您立长生牌位,早焚香夜祷告,保佑您老福寿绵长。”一个老实巴交的农人跪在地上咚咚咚连磕了几个响头。其余人也满口感恩戴德,跪下行礼。
“都起来吧,我问你们去哪儿?”丁寿尽量使自己语气平和。“逃啊,恩公您与鞑子说的话我们都听到了,只有半个时辰逃命的时间,若是不逃得远远的,等鞑子回来我们就没命了。”有人说着话,开始向村口挪动。
“哪里都不许去。”丁寿扫了众人一眼,沉声道。“为什么不能走?难道留在这等死!”“你愿意守着这鞑子,还要拉我们陪葬不成!”
“这后生心肠恁地歹毒!”不过几句话的工夫,丁寿已从恩公沦落为歹毒后生,辈分降得快不说,已有人叫嚣着给他点苦头尝尝,至于罪魁祸首按刀而坐虎视眈眈的讷古哷凯,众人选择性的遗忘,不是不恨。
而是不敢,不说鞑子大军随时卷土重来,便是看这鞑子的凶恶模样,到了阴间也是夜叉恶鬼,斗不过的。
能在蒙古兵刀下存活的村民无论男女都是体格健壮,好方便日后带到草原奴役,至于性格么,敢反抗的早死在蒙人手里,而今活下来的,除了会下跪求饶,便是对人单势孤者的口头挞伐了,是以喊了片刻,敢动手的半个也无。
丁寿被吵得心烦,再看讷古哷凯面带揶揄,心头火起,抬手往座下石阶上拍了一掌。蓬的一声闷响,石屑纷飞,青石台阶被生生震坍了一段,一众村民面面相觑,哇的大叫一声,作鸟兽散。
“为这些人冒险可值得?”讷古哷凯面含讥笑。“二爷冒险不是为了他们,而是心中所守,心中若无一分坚持,人与禽兽何异。”丁寿洒然一笑“与禽兽说人语,怕是对牛弹琴了。”讷古哷凯没有反唇相讥,深深凝视对手,静默无语。
山野间蹄声如雷响起,烟尘漫卷,不知多少骑兵汇集而来,正在四处奔逃的村民个个面无人色,鞑兵果然言而无信,这离开哪有半个时辰啊,眼看走脱不掉,只好跪在尘土中哭求哀嚎。
漫山骑兵涌现,马上骑士身穿铁甲,头戴明盔,鲜红盔缨如火苗般跳荡,如一股洪流向小村涌来“标下见过大人。”“属下救援来迟,请卫帅降罪。”“卑职领才军门将令,敦请缇帅回营。”
面对满面尘土的于永、郝凯、周尚文,丁寿展眉“迟来总比不来好。”瞧瞧在大军围绕之中的讷古哷凯,丁寿戏谑道:“如今作何感想?”“你是南朝的官?”讷古哷凯面不改色。
“可后悔了?”“难怪”讷古哷凯微微点头“某家无事可悔,只问你可有胆履诺?”“大胆!”见这鞑子对自家大人无礼,郝凯等锦衣卫就要抽刀上前,被丁寿摆手阻止。
“有种。”丁寿一挑拇指,下令道:“给他们两匹马,让这二人走。”布日固德未想真能离开,近乎雀跃,不顾伤痛地爬上了马匹,连声催促讷古哷凯。讷古哷凯不急离去,一双铜铃大眼盯紧丁寿“汉人,可敢留下名字。”
“丁寿。”二爷回得云淡风轻。慢慢嘴嚼二字,直到将这个名字揉碎了记在心头,讷古哷凯才点头道:“某家记下了,后会有期。”
见二人离去背影,适才不敢在众人前当面质疑上命的于永凑前悄声提醒:“卫帅,斩获贼首可是大大的军功啊,不如属下带人”于永做了个举掌下切的手势,丁寿不以为然“要搏军功,只到沙场去寻就是,何必在意这一两颗鞑子脑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