禄寺的厨子去啊。
丁寿看着面前没被朱厚照“祸害”的几道菜,同样是一脸苦相,好像自己忙了半天也没护住什么吃食,一盘仓粟小米糕、一碟芥末苦菜根,还有一盘炒苦瓜。
朱元璋当皇帝后为示子孙知外间辛苦,规定御膳中必要有民间百姓吃的野菜和粗粮,您老要教育孩子我没意见,可让二爷我这陪吃的该如何下嘴啊!丁寿筷子举了半天,不知从何处下手。
皇帝早午膳不得进酒,二爷想用酒水顺顺菜叶子的机会都没有,只好眼巴巴望着小皇帝面前桌案,可怜兮兮问道:“陛下,您那个五味蒸鸡和椒末羊肉还吃么?”
朱厚照充满鄙视地瞥了丁寿一眼,指着桌案吩咐张锐道:“这个、这个,还有那几个,都给他送过去。”“谢陛下。”丁寿眉开眼笑,看着一盘盘菜式摆在面前,兴奋地搓搓手掌,准备大快朵颐。
还没等丁寿拿起筷子,一名内侍步履匆匆由外间走了进来“启奏陛下,值鼓给事中段豸来报,长安门外有人击鼓鸣冤。”正在用饭的君臣二人同时抬起头来,相视一眼,面色狐疑,朱厚照道:“传!”
不多时,工科给事中段豸步履匆匆进了宫门,拜上行礼,先请扰驾之罪。丁寿夹了一块蒸鲜鱼。
正在边上挑鱼刺,见了段豸便咧嘴笑道:“段给谏,什么人击鼓啊?”没有那些老臣在旁,二爷在皇帝面前很是随便,段豸却不敢御前轻慢,侧身行了一礼才道:“顺天府霸州文安县民妇颜氏,为其子陆郊鸣冤。”
“陆郊?怎么听着耳熟啊?”丁寿没心没肺地将挑完刺的那口鱼肉送进嘴里,正在御案后翻看由张锐转呈过来状纸的朱厚照抬起头来,没好气道:“你当然耳熟,人不就是交给你锦衣卫审的么!”
“那个给自己老娘请贞节牌坊的新科贡士?”丁寿一拍额头,得,把这厮的事忘个干净。颜氏垂首低眉,眼光只是盯着前面引领内侍的足跟,一言不发,蹑步前行。
这条路真的好长啊!沿着青砖铺就的漫长甬道,穿过一道又一道的巍峨宫门,好似永远也没有尽头,颜氏只觉两腿酸软,一颗心儿更是紧紧揪起,不敢稍歇。
一切都是如何发生的?颜氏觉得连日来仿佛活在梦中,本已传来郊儿高中贡士的喜讯,族中长者皆说只要过了这一关,新科进士可谓囊中之物,想得多年辛苦,终见爱子长大成才,不免喜极而泣,怎料乐极生悲,不久又传来郊儿获罪下狱的噩耗,好似一声晴天霹雳,她当即便晕了过去。
好不容易在丫鬟下人等的救护下缓缓醒来,一番追问,才晓原来是爱子为母请旌,遭人揭发,以致恼了皇爷爷龙颜,将人打入锦衣卫大牢,如今生死不知。
没想到是自己的陈年丑事害了儿子,颜氏羞愧之余,更是担忧孩儿安危,只是她一个弱女子,平日足不出户,如何抛头露面,为子鸣冤,当即遍求族人代为出头,谁知前几日还登门庆贺热络非常的族人四邻,如今一个个推三阻四,态度冷漠,都道这是钦命要案,谁敢去翻!
任她苦苦哀求,磕头泣血,终无一人肯施援手,更有不少冷言冷语的道她自己当年做的丑事,如今害了儿子不说,竟还要拉旁人下水,真个不知羞耻,败坏门风!
恶语指摘如皮鞭将颜氏抽打得体无完肤,若非念着儿子安危,她寻死都不知有多少回了,既然求不得人,她索性横下心来,独自上京鸣冤。
其中一路风霜辛苦自不必说,她又如何不晓此一番入京喊冤,无论成与不成,又要再将当年的那桩旧事重提,将她埋在心底的丑陋疮疤赤裸裸展现人前,任人指点耻笑。
但只要能救回儿子,为母者便是一死也在所不惜,区区颜面又算得什么!她击起登闻鼓的那一刻,奋尽全力,没有丝毫犹豫。有吉时等人的前车之鉴,莫说值鼓的段豸,就是守鼓的那几个锦衣校尉也不敢再有须臾耽搁,接了讼状后立即进宫呈报,颜秀未等多久,便被传召进宫,尽管为子伸冤心中决绝。
但颜氏毕竟只是一未经世面之普通民妇,在代表着天家威严的一座座恢弘肃穆的建筑中穿梭,让她不禁一阵阵头晕目眩,魂飞胆颤。
终于在跨过又一道高高的门槛时,前面引路的内侍停住了脚步,公鸭般尖细的嗓音在耳畔响起:“启奏陛下,颜氏带到。”颜氏“噗通”跪倒。
尽管声音打颤,还是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喊道:“求万岁爷爷明察,我儿陆郊冤枉!”当日沈蓉撰阖扉颂上奏,朝堂中皆颂扬其风范直追古之先贤。
丁寿对其行径鄙夷之余,心中更是不以为然,夜半三更,一富婆上赶着登门倒贴,双方又正值干柴烈火的年纪,沈芙华此情此境尚能把持得住,那女子不说貌若无盐,恐模样也强不到哪儿去。
待此时颜氏进了殿门,丁寿展目望去,只见她身姿窈窕,体态婀娜,虽未观其容貌,单凭此身段,已足见几分动人风韵。